11月21日早晨，河北省承德市兴隆县平安堡镇东南沟村村民、47岁的那伟被发现死于自家养殖场旁边的平房内，后经尸检结果确认，系一氧化碳中毒导致死亡。其家属称，事发前一天晚上，那伟刚刚换用了村委会派发的洁净型煤球。且不久，其子那天明辗转得知，兴隆县各村镇接连出现有人一氧化碳中毒的情况，且都是在更换洁净煤球后，遂对该煤球使用的安全性提出质疑。

对此，平安堡镇镇委书记张汉富12月1日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时介绍，事发时那伟所用洁净煤确系当地派发，按照规定，在派发洁净煤时应随同发放一氧化碳监测器，但发到那伟家时，其家中无人，村里遂将所派发煤球放在了其哥哥处，监测器也因此未能及时安装。据其介绍，已知全县还有其他乡镇也出现了有人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情况，“听说还有一个。”而东南沟村村委书记罗宝则介绍说，进入冬季以来，他了解到的因一氧化碳中毒身亡的就有至少四五人，“除了那伟，都是其他镇的。”

涉事煤球是否系村委会派发？

那天明介绍说，今年冬天，兴隆县开始推广使用洁净型煤球，家里有旧煤的都被通知换成了新的洁净型煤球。11月20日晚，父亲那伟用领来的洁净型煤球烧了炕，次日上午10时许，被家人发现去世。“我平常不在村里住，就父母和弟弟住在村里。事发当晚，父亲一个人住在了我们家养殖场旁边的小屋里，没和母亲弟弟在一起。后来发现时人已经没了，法医尸检结果显示，发现时已经去世近十个小时，也就是烧了炕没多久，就一氧化碳中毒了。”

那天明说，此前家里一直用的当地产的有烟煤，并未出现过严重的一氧化碳中毒。因此，他怀疑，父亲的离世与当天第一次使用的洁净煤有很大关系。

对此，镇委书记张汉富证实，那伟事发当天所用煤球确系当地政府所派发的洁净型煤球。据他介绍，东南沟村委会给那伟家派送的煤球应该是镇里第三批发放的煤球，生产日期为2019年11月，而据公安机关调查，那伟家养殖场散落的剩余煤球生产日期为2019年9月，“这是第一批的，我们现在也不清楚这个煤球那伟是从哪拿到的。”但他也提到：“是不是村委会派发给那伟家的煤球我们也不想细究，经核实，事发当天用的煤确实是我们这次招投标的企业的产品，所以应该还是我们派发出去的。”

张汉富表示，镇里所派发煤球均系兴隆县发改局公开招投标采购，派发前也曾抽检，均未检出质量问题。

此前推广曾被县政府暂缓？

那天明提供的一份《兴隆县人民政府办公室关于暂缓使用洁净型煤及炉具取暖的紧急通知》显示，10月24日，兴隆县曾发文要求各乡镇暂缓使用洁净型煤及炉具。至于暂缓理由，文件称，“为确保全县冬季取暖安全，舒适过冬，加强预防和防范措施，避免群众因不熟悉洁净型煤及炉具使用规范、自我安全防范意识淡薄发生意外。”文件还提到，暂缓使用的同时，各乡镇要抓紧完成一氧化碳监测报警器、排风扇采购配送工作，责成炉具安装企业对已安装的炉具进行检查验收，待全部工作完成后再启动洁净型煤取暖工作。

那天明称，该文件此前曾在兴隆县县委县政府公示，是朋友拍下后发给自己的。他认为：“县里10月就叫停了，镇里11月却才开始发，这合理吗？是不是相关文件没有传达到位？”

针对这一问题，镇委书记张汉富解释说，10月县里确实曾下文暂缓洁净煤推广，但不久便再次启动。“我们镇的推广都是严格按照部署进行的，过程一切正常，现在也都还在正常使用当中。”

配套炉具、监测器有无发放到位？

除了洁净煤的质量问题外，那天明另一个质疑的主要问题是：为什么村里派发洁净煤的时候，没有随同发放一氧化碳报警器、配套炉具？“如果当时就发了报警器的话，可能就不会出现这个意外。”

东南沟村村委书记罗宝介绍说，按照上级通知，此次推广洁净型煤，采取自愿征订原则，除自己订购外村里额外每家派发两袋用于试燃。“这个煤市场价1350元每吨，县里每吨补贴600元，自己再掏750元，每订购两吨，送一个配套炉具。炉具可以选择由厂家安装，也可以自己安装，县里给补贴250元的安装费。那伟家没有订，所以没有配套炉具。一氧化碳报警器是每家都要发的，但送到那伟家的时候他们家没人，所以煤球报警器都放在那伟哥哥家了。”

张汉富说，按照规定，在派发洁净型煤时，要确保所使用房间安装有一氧化碳监测报警器，“那伟那天住的房子是他们家羊圈边上的一个房子，确实是没想到这个房子也需要用煤，没有及时安装报警器。”

事发时所用煤球是否被送检？

张汉富告诉北青报记者，事发后，镇里曾提出，愿意配合家属，将那伟当天所用煤球送检，但目前尚未成行。“事发时用的这个煤目前还没有检验，之前家属曾提出过想检验这几袋，毕竟之前都是抽检。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家属又不愿意检验了。”

那天伟对此解释说，事情发生后，自己曾联系多家检测机构，希望能够就事发时所用煤球的质量进行检测，但均被拒绝，“大部分机构一听是个人送检，就说做不了。”而由镇政府主导进行质检，他表示“不太相信”，仍然希望由第三方进行检测。

全县多人因使用洁净煤中毒？

那天明告诉北青报记者，在父亲出事后，自己对于洁净型煤的安全性就非常关注。此后辗转多发了解，得知全县已有多人因使用洁净型煤一氧化碳中毒，甚至死亡。“我确定的就有5人死亡，数人中毒。但有些家属已经拿到了赔偿，可能不愿意说。”

此后他向北青报记者提供了其他村村民石某某的联系方式，并介绍称，石某某两位亲属因使用洁净型煤一氧化碳中毒死亡。但截至北青报记者发稿，该电话始终未接通。

东南沟村村委书记罗宝介绍说，进入冬季以来，自己确实多次听说有人因使用洁净煤一氧化碳中毒，“身亡的就有至少四五人，除了那伟，都是其他镇的。”

而据张汉富介绍，目前全县共有多少人在使用洁净煤过程中出现一氧化碳中毒还不清楚，“因为一氧化碳中毒去世的，我听说的是还有一个。”

派发洁净煤前是否曾宣传使用方法？

据那天明介绍，自己家使用煤炭烧炕已有多年，当地也一直是通过这种方式取暖。“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诉求，就是想弄明白，到底这个煤有没有问题，这个配套炉具的发放过程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的话，谁该为此负责。”那天明提供的证明显示，11月23日，多名东南沟村村民签字证实：“村委会按户上门发放煤球时并没有一同发放一氧化碳报警器，并无安装排风扇，无人指导使用方法。”

平安堡镇镇委书记张汉富则表示，派发洁净型煤时，镇里就要求各村通过喇叭等方式，介绍宣传了洁净型煤的使用方法，并挨家挨户发放了“明白纸”，上面也有相关介绍。张汉富称，事情发生后，镇政府曾与那伟家属多次沟通，但双方分歧比较大，“我们理解家属的心情，也商量过之后是不是可以在他们养殖场发展过程中提供一些扶持，毕竟是失去了家里的壮劳力，困难我们都理解。如果政府确实有责任的话，赔偿也是应该的。但具体这个事当中，政府有没有责任、应该承担多少责任，应该由法律部门来认定。我们也在和家属探讨，也联系了法官、律师等法律专业人士，希望家属能够咨询咨询，哪怕是通过调解，只要有依据，我们也想帮助帮助他们。我们自己也在咨询律师，看看到底应该怎么处理这事。”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孔令晗